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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沐杨，卢南峰

英国脱欧“后遗症”与北爱尔兰的“脱英”前景

当地时间5月5日，北爱尔兰议会完成了最新一轮选举，结果是此前从未胜选过的新芬党成功拿下最多议席，一跃成为议会最大党。作为与爱尔兰共和军有着密切联系的民族主义政党，新芬党此番力压的是支持北爱尔兰留在英国的民主统一党，后者与英国保守党联系紧密，意识形态趋于保守的同时，也一直主张北爱尔兰留在英国，与新芬党的主张恰好对立。历史上，新芬党在20世纪更多采取强硬的立场，主张武力手段促成爱尔兰的统一，但随着爱尔兰共和军在新世纪的走弱，新芬党的路线也有所转变，不过这反过来也为后续该党逐步在北爱政坛攻城略地打下基础。按照1998年《贝尔法斯特协议》定下的政治共识，作为最大的民族主义政党，新芬党在成为议会第一大党之后将获得北爱尔兰首席部长的任命，与民主统一党推出的首席副部长一同享有权力，组成政府。美联社形容，这是北爱政局一个历史性的时刻，而新芬党的胜选会否推动后续北爱尔兰脱离联合王国、达成爱尔兰统一，也是未来值得关注的议题[1]。

当地时间2022年5月6日，英国北爱尔兰贝尔法斯特，工作人员在贝尔法斯特计票中心清点北爱尔兰议会选举的选票。

此次，新芬党在选举策略上较为务实，在淡化爱尔兰统一等传统议题的基础上，更加关注民生问题。考虑到自英国脱欧以来，接连的新冠疫情和近期的俄乌战火引发英国经济景况不佳，新芬党此举的确让他们在投票中有所加分。然而，北爱政坛的两极化状况依然存在，无论是新教徒居多的留英派，还是天主教徒为主的统一派，两方彼此间的历史恩怨和利益冲突一直延续到本次选举。一直到投票之前，伦敦德里一带依然少不了暴力冲突。而一些温和选民期盼看到的新政府也仍未有定数，分裂与对立的态势在议会延续，刚刚退居最大在野党的民主统一党宣布在针对脱欧订立的北爱尔兰协定，尤其是相关贸易安排问题没有得到妥善解决之前，该党不会提名新的首席副部长以成立新政府。在2016年英国脱欧之后，由于北爱尔兰是英国与欧盟国家（爱尔兰）唯一接壤的领土，加上南北爱尔兰特殊的历史关系，英国和欧盟达成了新的协议，在保护《贝尔法斯特协议》共识的基础上，避免在北爱尔兰和爱尔兰之间设立“硬边界”。例如，按欧盟规定，非欧盟国家进口的食品需要经过严格检验，但此举并非在北爱和爱尔兰的边界完成；当货物从英格兰、苏格兰或威尔士运抵北爱尔兰之后，北爱尔兰的关口便会展开边境检查。

英国保守党和北爱民主统一党都认为这份议定书并不公平，尽管它已经是英国和欧盟的脱欧协议中的一部分被列入国际法中。相对而言，包括新芬党在内的爱尔兰统一派则赞同协定的执行，新芬党的胜选也意味着保守党和民主统一党重新调整北爱尔兰协定的意图会在未来一段时间遭到搁置。新芬党副党首米歇尔·奥尼尔（Michelle O'Neill）也指责民主统一党是在“勒索”整个北爱社会和民意，同时称保守党当局有意迎合民主统一党的不当诉求[2]。不过，虽然英国政府宣称北爱尔兰协定会导致经济发展受损，但英国智库“国家经济和社会研究所”（National Institute of Economic and Social Research）在上周三公布的一份报告中指出，脱欧之后北爱尔兰的经济表现要优于英国平均水准。该报告认为，由于与爱尔兰更密切的贸易往来以及潜在的劳动力流动，该地区的经济增长在脱欧之后表现不俗，而这正是得益于北爱尔兰协定的相关规定[3]。

如今，随着新芬党胜选，保守党当局也开始就修改北爱尔兰协定问题展开造势。外交大臣伊丽莎白·特拉斯（Liz Truss）上周对欧盟放话，表示基于“内部的和平与安全”等问题，英国方面可能不得不采取手段修改相关协定内容，矛头直指针对北爱尔兰设立的特殊贸易安排。欧盟方面则坚称有关共识早在协定签字之后就已经成型，没有继续修改的必要，认定特拉斯所说的修改协定行为是单方面的行动，并有可能伤及协定订立的初衷，及维护《贝尔法斯特协议》的有效性[4]。如今看来，新芬党的胜选让潜在的爱尔兰统一可能与英国脱欧之后留下的“难题”暗中绑定在了一起，尤其考虑到特拉斯在与欧盟官员的沟通中表达出的对于新芬党的不信任。

尽管有报道称英国司法部长布雷夫曼（Suella Braverman）已经批准当局推翻北爱尔兰协定，但英国法律界传出的声音却也有不少质疑。不少熟谙欧盟法律的英国律师和学界人士都认为，单方面修改北爱尔兰协定在法理上并不可行。而无论是特拉斯还是布雷夫曼的说法也都被视作某种建议而非最终的决断。反过来，支持政府决定的司法界人士则认为，任何主权独立的国家都不能允许在该国领土上发生的相关事宜要受到外来法律管辖。即使如此，要成功地找到法理依据来瓦解北爱尔兰协定的约束力依然是横亘在保守党面前的一大难题[6]。

目前看来，英国方面会在本周进行相关法案的表决，以推动修改北爱尔兰协定。与此同时，出于对北爱尔兰局势的担忧，美国方面似乎已经决定派出一个由国会议员组成的代表团前往当地展开斡旋。事实上，在1998年英国、爱尔兰与北爱尔兰各方展开谈判，订立《贝尔法斯特》协议时，时任美国总统克林顿就曾派出参议员乔治·米切尔（George John Mitchell Jr）作为特使主导谈判。虽然英国方面最初对克林顿派出特使的举动感到不满，但最终协议达成，此后美国也一直有任命北爱尔兰特使的惯例，显示出该国对于北爱尔兰问题的长期关注。此次美方除了将派出代表团出访之外，国务卿布林肯也提到任命一位新的北爱特使的可能——此前在2021年初，特朗普政府任命的马尔瓦尼就因为国会山庄动乱而宣布辞职。

如今，拜登政府又将目光对准了北爱尔兰，白宫发言人也对外称希望英欧关系可以靠“勇气、合作和领导”来走上一条务实的前进道路[7]。此次美方代表团的领导预计将会是众议员里奇·尼尔（Richie Neal），他的政治生涯中有很大一部分时间和精力投入到了北爱尔兰和平进程这一事务之中。该代表团将飞抵布鲁塞尔、 伦敦、都柏林以及贝尔法斯特，且将对外传达拜登本人对于2019年订立的北爱尔兰协定的支持。

外界推测，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会在周一时间就此问题发表谈话，包括他和外相特拉斯在内的坚定脱欧派预计仍将持续强硬立场，而如此一来，北爱尔兰的新政府短时间内显然也难以成型。按照当地法律，一旦6个月后都无法组成新政府的话，伴随着北爱局势的不仅会有新一轮选举，还有由此可能引发的更大的社会动荡。无论是脱欧还是“脱英”，新芬党的胜选的确预示着北爱尔兰政坛大变数出现的可能，而这种变化已然开始发生。

参考资料：

[1] Sinn Fein eyes historic win in Northern Ireland election: https://apnews.com/article/boris-johnson-elections-campaigns-ireland-brexit-6701c1aa325046ce41f0178c9253717b

[2] NI election 2022: DUP threatens to stop NI Assembly functioning: https://www.bbc.com/news/uk-northern-ireland-61406434

[3] Northern Irish economy outperforming UK thanks to Brexit protocol: Experts: https://www.politico.eu/article/experts-brexit-protocol-is-boosting-northern-ireland-economy/

[4] Liz Truss warns EU she may have ‘no choice’ but to alter NI protocol: https://www.theguardian.com/politics/2022/may/12/attorney-general-approves-scrapping-of-ni-protocol-reports-liz-truss-brexit

[5] Experts scorn UK government claim it can ditch parts of NI protocol: https://www.theguardian.com/uk-news/2022/may/12/experts-scorn-uk-government-claim-it-can-ditch-parts-of-ni-protocol

[6] Experts scorn UK government claim it can ditch parts of NI protocol: https://www.theguardian.com/uk-news/2022/may/12/experts-scorn-uk-government-claim-it-can-ditch-parts-of-ni-protocol

[7] US congress delegation to fly to London as Northern Ireland protocol concerns grow: https://www.theguardian.com/politics/2022/may/12/us-congressmen-to-fly-to-london-amid-growing-concern-over-future-of-northern-ireland-protocol

IMF贷款与埃及军事经济改革

3月中旬以来，为应对不断上涨的通胀压力，美联储持续采取加息措施，给新兴经济体的金融市场带来巨大的压力。3月下旬，埃及政府为应对国内金融危机，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紧急寻求贷款支持，而后者的贷款附带了经济和结构改革条件。5月11日，记者让-皮埃尔·塞雷尼（Jean-Pierre Sereni）在独立网站东方二十一（Orenti XXI）撰文分析，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附带的贷款条件将对埃及军事部门的经济特权构成怎样的挑战。

塞雷尼首先回顾了这一事件。2022 年 3 月 21 日，在俄乌冲突爆发后不到一个月后，面对食品和能源成本的异常上涨，开罗中央银行将基准利率提高了 100 个百分点，在几天之内耗费了超过100亿美元支撑起货币，埃及镑贬值了约 15%。两天后，该国总理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发出紧急呼吁，要求就一项新的经济和结构改革计划进行“磋商”。据路透社报道，投资于埃及债券的外国资本中有 10% 以上在短短三周内撤离。而最糟糕的情况还没有到来。

当地时间2022年4月24日，埃及开罗，埃及总统塞西当天会见了到访的约旦国王阿卜杜拉二世及阿拉伯联合酋长国阿布扎比王储兼阿联酋武装部队副总司令穆罕默德·本·扎耶德·阿勒纳哈扬。三国领导人就当前俄乌局势及共同关心的国际和地区问题进行了磋商。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其最新报告中估计，新兴经济体的外国融资将平均下降 30%，同时外债相应增加。美国利率的上升，加上美元在这些困难时期所提供的安全性，解释了投资者撤出尼罗河谷的原因。 3月份，据美国知名信用评级机构标准普尔称，埃及损失了200亿美元，即中央银行储备的一半。

埃及以及其他新兴经济体和国际金融机构正忙于填补这些消失的流动性。例如，世界银行承诺在未来 6 个月内追加 1700 亿美元，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宣布从 5 月开始提供 450 亿美元的“RST”（Resilience and Sustainability Trust，弹性和可持续性信托），用于补充其他两个为应对COVID-19大流行而设立的特别基金。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卡塔尔和沙特阿拉伯已向埃及中央银行注入一笔应急基金，并承诺进行大量投资。

然而，一个“细节”可能会使这些慷慨的姿态复杂化：对庞大的埃及军事部门的待遇。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 2021 年 6 月发布的埃及经济年度报告中首次指出，所有公共公司，包括那些由军官持有的公司 -——这里第一次提到 -——如果盈利，就必须私有化；如果亏损，则关闭；如果情况不确定，则合并。

塞雷尼分析道，原则上，如果这一要求成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贷款新的附加条件，将标志着一种历史性例外的终结。这一例外让埃及国库付出高昂的代价，却对数百名以野兽为食（feed on the beast）的将军十分慷慨。没有人知道公共公司及其子公司的范围。根据三个不同的法规，有300多家正式的公共公司，包括公共商业部门公司 （the public business sector companies，缩写PBSC）、公共部门公司（the public sector companies，缩写PSC）和军事公司。此外，还有超过645家公司的部分资本属于国家。所有这些都由 53 个本应密切关注它们的监管机构从远处进行松软的监督。

军事部门本身具有罕见的复杂性，首先它们受到国防部和军工部的两线管理，其管理还涉及特殊规则。国家服务项目组织 （The National Service Projects Organization，缩写NSPO)）具有另一项监督职能，监督 32 家公司，其中三分之一是在塞西掌权后建立的，与军火制造无关，而是在包括食品加工、媒体、汽车制造、烟草和制药在内的大约 15 个领域中与私营工业竞争。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观察到，它们大多数盈利甚微，其余的则受益于其他经济主体无法获得的优势，其私营竞争对手最好表现得规矩点。2022 年 4 月 21 日，向来对开罗持宽容态度的英国《经济学人》周刊提醒读者，这一切在埃及人的日常生活中意味着什么。

Juhayna，是该国最大的乳制品和果汁制造商。当国家想要接管它时，它的麻烦就开始了。其创始人萨夫万·塔贝特（Safwan Thabet）在拒绝交出控股权后，被投入一所因酷刑而臭名昭著的监狱。他的儿子拒绝了同样的提议，结果自己也入狱了。高科技专家拉米·沙阿斯（Ramy Shaath）拒绝与一家军事公司分享他的研究，他的客户取消了合同，他的公司破产了。 12 月，三名商人在塞西总统面前和电视上宣布，同意接受延迟支付政府欠他们的公共工程款项，脸上显然没有热情的样子，也没有人被送上法庭……

塞西政权能否令其将军们至少在经济上服从命令？作者对此表示怀疑。这些将军的退休金并不比埃及其他退休人员更加可观。上一次已知的退休金上涨是在2018年7月1日，但由于埃及政府2016年12月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达成的前一项协议，几乎跑不赢通胀。45%的国家预算被超过3450亿美元的国内外债务所产生的利息吞噬，再加上粮食价格的膨胀——埃及是粮食进口大国，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回旋余地。这个国家必须找到其他生存之道。军事公司的执行委员会和管理层被前高级军官占据，他们需要这些费用来维持生活水平。社会伦理和国家经济都不能从这种制度中受益。

塞西总统看到了即将到来的潮流。从2021年夏天开始，他一直在演讲中强调私营部门相对于公共部门的效率。4月底，他承诺将参与未来关于改革的“全国对话”，并宣布私人股权与价值100亿美元的公共股权之间的“联合”。但如何联合？以什么形式联合？《阿尔赫拉姆周刊》记者谢林·阿卜杜勒-雷扎克（Sherin Abdel-Rezack）声称，据他所知，这些“属于武装部队”的公司将在今年年底前被出售。然而，这还有待观察。总统必须在华盛顿朋友们的压力和身穿制服的支持者对其生活方式的捍卫之间谨慎行事。

责任编辑：朱凡

校对：张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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